海豚的呼吸和人类不同，它们的每一次吐息，都是有意识的。

当它们觉得痛苦的时候，他们吸入一口气，便不再会吐出下一口，好像这样的痛苦的生活，连一口气的力气都不足以支撑，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那一刻，那一口气里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。

前段时间，日本捕鲸季的开始上了微博的热搜。而随之被推上热门的是旅克·贝松的《海豚湾》，有着一整个屏幕的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的鲜红与罪恶。

理查德·贝瑞，他曾凭借着精湛的海豚表演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水上王国，像一颗有力的心脏，激情澎湃地搏动着，向着亚细亚、向着欧罗巴、向着亚美利加，向着阿非利加，输送着血液，让全世界的人们都因为他的表演爱上海豚，让全世界的水族馆从中看到一线光明。他曾以为自己是个英雄，自己将海豚带到了那么多人的面前，让那么多人都爱上海豚；却不知道自己却是整条罪恶的利益链的源泉。

当他挚爱的那条小海豚轻轻靠着他，他抱着它，它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，就这样“呼——”然后，再也没有下一口。他只能看着他亲爱的朋友慢慢地沉入水底，慢慢地一动不动……

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那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人——就好像爱因斯坦开启了核武器的时代，却在晚年感慨“我有罪”一样。

简爱说，当我们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，我们都是平等的。

我不知道理查德有没有想过，当他来到那里，看着上帝膝下的小海豚。

可能他会说你好啊，我的朋友，你还记得我们的美好时光吗？

面对他的会是什么呢？可能会是“我不记得，我只记得遇见你之后我便开始了无尽的痛苦，再也没有无尽的大海。”

同爱因斯坦一样，他用前半生的十几年建立起的一个宏伟的帝国，他要在余下的数十年里竭尽全力将它摧毁，哪怕会有牢狱之灾，哪怕散尽家财，哪怕遍体鳞伤，哪怕希望渺茫。

日本是个神奇的国家。

就好像在《菊与刀》里说的一样，一方面他们竭尽文明之事，另一方面他们又做尽野蛮之恶。无论国际公约如何约束他们，无论环保组织如何施压，他们始终秉持着“捕鲸”“捕海豚”这样的行为，打着文化传承的幌子，叫嚷着大和历史的核心，将整个海豚湾变成毫无生气、一片死寂的死亡之海。

海豚是群居动物，这意味着当一只被捕的时候，它的家人不会逃走，只会围着渔船哀哀地哭泣着，知道当头的鱼叉落下来，痛觉传遍四肢百骸，被拽着鳍拖上去，血流不止，开膛破肚。

整个围猎会持续几个月，运气好的海豚会先被水族馆调整，运往世界各地，一条海豚价值不菲，不少渔民凭借此发家致富；而余下的海豚，留给他们的只有扒皮去骨，等着被做成刺身，供人果腹。

海豚是海洋里唯一能和我们交流的动物，当他们灭绝的时候，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小美人鱼救王子的故事，也许对于溺水的人来说，那样死寂的大海会是真正的深渊，因为连一只曾经跳跃在海平面的、能够听懂你的绝望你的呼喊的生灵也不复存在。

水族馆是我最讨厌的存在。

驯兽员会告诉你，海豚、白鲸他们喜欢你，会为你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动作。你以为他们和你一样的快乐，却不知道那样模式化的动作耗尽了他们多少的精力，是有多么的违背他们的天性。在那背后也许有过鞭打，也许有过哄骗。

他们本是海洋里自由自在的生命，却置身于透明的水槽里仰人鼻息。

当你笑的时候，哗哗的金钱流进水族馆的口袋，他们会有更多的钱去买海豚、买虎鲸、买白鲸，让他们一个个远离野性的呼唤，沾染人类的铜臭，在水槽里做着扭曲的动作……如此循环往复，代代生息。

当你去观看海豚表演的时候，无形中，你已经参与了海豚湾的捕杀。

一口呼吸的重量有多重？

被子弹打中的感觉又有多痛？

当生命已经没有了期待，海豚便不再会呼吸，虎鲸便开始狂躁，人们只能无可奈何，会是举起手枪。

我希望理查德·贝瑞能比爱因斯坦好一些，在他的有生之年，看见海豚表演消弭。